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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不見的字 ◎丁名慶
說到「字」,最常使我迷眩地一再回返的印象,是童年不記得是在哪部電視劇或者章回小說中看到,鬚髯飄飄的仙人在掌心以指尖寫下「定」字,摺指握拳如收攢袱巾,在緊要關頭朝另一人攤開手掌,對方便如化為木石般一時半會兒無法動彈。
使人默然定住的,是不可知不可云的道術呢,或僅是對於那個「定」字的潛意識默契呢?
還有還有,三國故事「借東風」橋段,諸葛與周郎商議抗曹攻略,兩人相約各在手心密寫一字(計),攤開都是「火」,燒盡一切,也似否認一切存有,使之化為祕密。僅知情者得以相視而笑。
像那些僅能獨自細嚼、也不被各種人間書契封印綁縛,無數代以來四處流竄的字:謊言、傷害、誤解、歡喜、戀慕、羞赧、悲愁、懊惱……這種時候通常我們不叫它們是字,而是心。柔軟的或強橫的,破碎的或欲碎未碎的,那常常就成為文學與藝術的基本材料。
繼而更加著迷的畫面:一人在另一人掌心寫字。我尤其喜歡被寫字那人承受著微小的搔癢,怎麼都猜測不出那字、那寫字人暫託在自己掌中的心意的強自鎮定煩惱表情。
既是默然無語卻又包羅千言萬語。在掌心寫下「勇氣」二字吞入肚腹。在誰的裸背上寫字。傳遞於中學教室座位間還未抵達目的地的紙條小摺裡的字。
看不見的字,不可說的字,有其賞味時機,畢竟可遇不可求。因而我們僅能在此回「字由心